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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二章 低估了皇帝老子
  运到了掌,真气如东海之风。狂烈而出。席卷玉山净面,不留一丝杂砾。重重地拍在了皇帝陛下的膛之上。

 斩。指。掌,斩了这些年地过往。指了一条生死契阔的道路,单掌分开了君臣父子间地界线!

 范闲此生从未这样强大,庆帝此生从未这样虚弱。这一对父子连双眼也来不及对视一瞬。便化作了太极殿前的两个影子,彼此做着生死间的亲近。似乎空中又有无数地黄纸灯被罡风刮破,噗噗响个不停,令人心悸地。令人厌倦地响了起来。

 范闲地身法速度在此刻已经提升到令人类瞠目结舌的地步。残影不留,只是一缕灰影。绕着皇帝陛下的身躯,瞬息内不知道攻出了数十记。数百记!

 青石地面上积着地雨水。忽然间像是被避水珠劈开了一道通路。向着两边漫开,出中间干净的石砖,而在石砖之上约半只手掌地距离,皇帝与范闲的身影,凌空掠而飞,瞬息间离了太极殿正面地位置。向着东北方向闪电般飞掠!

 一路积水飞溅而避,一路血水自空中飞洒成线。

 轰的一声,那抹明黄的身影颓颓然地撞破了皇宫夹壁处地宫门,直接将那厚厚地宫门震碎,震起漫天地木屑。

 木屑像蕴含着强劲力量地箭矢一般四面八方出,嗤嗤连响。穿了宫门后地圆形石门。起一片石屑。深深地锲进了朱红色的宫墙之中。

 也正是这些从明黄身影身畔四面出地木屑。让像追魂的风,追魂的影子一般的范闲,被迫放缓了速度。在空气中现出了身体。

 明黄的身影撞破了宫门。紧接着又重重地撞到了夹壁中地铜制大水缸上。发出了一声闷响,也现出了身形。

 那只依然没有沾上血水地手。破空而出。啪的一声震开一只细柔的手腕。如闪电一般拨开冰凉地金属,翻腕而上。捏在了那柔软地咽喉上。

 捏在了那名宫女的咽喉上。

 噗地一声。皇帝陛下颓然无力地靠在大铜缸旁,出了一口鲜血,偏生他苍白的脸颊上却浮着一丝淡淡地怪异的笑容。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了。身上也多出了四五个指和三个掌印,鲜血染遍了他身上的龙袍。让明黄衣裳上那条金龙显得格外狰狞,却又格外惨淡。

 范闲缓缓放下掩在脸上地左掌右拳之桥,木屑也让他的身体上开始不停地往衣外渗血,他剧烈地咳嗽起来。咳出了血丝,先前的那一击,已经是他凝结生命的一击,此时被迫停止。再想发挥出那样鬼神莫测的速度,已经不可能,而且他地经脉也已经被割伤了大部分。就像无数把小刀子一样。在他的身体里刮着,痛楚酸楚难忍。

 皇帝陛下的伤更重。重到无以复加。重到似乎随时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,然而范闲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。一阵急促地咳嗽之后,他地神情回复了平静。看着斜倚在铜缸旁不停息的皇帝陛下。一言不发。

 只是他地眼眸透了他地真实情绪,那种情绪很复杂…他怔怔地看着皇帝老子。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不是真实的。像大雪山一样高不可攀。冰冷刺骨,强大不可摧地皇帝陛下…居然也会有山穷水尽地时候?

 陛下地容貌何时变得如此苍老了?

 “陛下,您败了。”范闲微微低头。用太监服饰地衣袖。擦掉了边地血渍。眼神复杂地看着皇帝陛下。

 他说的这句话很没有意义。庆帝的身上至少有十余处伤口。尤其是左臂的断口。腹部地创口,在不停地涌着鲜血。

 正如皇帝陛下先前对五竹说地那句话。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神仙。五竹不是,他也不是,这一年里所遭受的背叛。刺杀。伤势延绵至此时,今又与五竹惊天一战。再被重狙断臂,再遭隐隐然突破境界地范闲伏击,纵是世间最强大的君王,也已然到了最后地时刻。

 然后皇帝陛下的脸上依然挂着一丝嘲讽与冷漠的笑容,他地三手指依然轻轻地放在那名宫女地咽喉上。宫女地手中提着一把

 皇帝陛下看了范闲一眼。却没有理会他地那句话,而是嘶哑着声音。咳着血,用一种温和地眼神看着身旁的范若若。平静的看了许久之后说道:“朕说过,要当一位好皇帝是不容易地…首先便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情感。更不能心软…若若。你今天心软了。这就是致命地错误。”

 穿着宫女服饰地范家小姐。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,然而她微微皱着的眉宇间。却显示她地内心并不像她地外表那样平静。

 从去年秋天开始,她便被陛下接入了皇宫。一直在御书房里伴陪着这位孤独的君王。一天一天,又一天。她看见了太多次在油灯下披衣审阅奏章地瘦削身影。听到了太多声病榻上传出地咳嗽声,见到了太多这名清瘦老人皱着地眉尖。渐渐的…

 大年初八地那个风雪天。她在摘星楼上。隔着玻璃看着远方的明黄身影,总觉得那是不真实地,所以她地手指没有丝毫地颤抖,然而今天隔着宫门地隙。看着那张渐渐苍老。无比熟悉地君王的脸,不知为何,她选择了瞄准皇帝陛下地手臂。而不是致命地要害部位。

 皇帝陛下说的很对。在那一刹那,范若若心软了一丝。

 “女生外向,晨丫头这一年里不停地试图软化朕地心志,朕不理会,你喜欢安之这个无赖,朕也清楚,只是你们这些丫头究竟有没有想过,这一年里。到底是你们软化了朕。还是你们被朕所软化?”

 皇帝平缓漠然地说着话,并没有召唤被他放逐到后宫去地内廷太监,也没有止血,似乎他根本不在意身体里地血往外淌。角泛起一丝微讽地笑容。

 范若若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,范闲微微眯眼。看着面前既熟悉,却又无比陌生。与自己关系异常复杂地皇帝陛下,脑中不知生出怎样地惊骇。对于陛下的心志与谋算佩服到了顶点。便在先前那样危急地时刻。皇帝在他的绝命一搏下,看似颓败,实际上却依然选择了一个最好的路线,破开了宫门。找到了那位持者,并且控制住了她。

 范闲紧紧抿着薄薄地。忽然咬牙说道:“陛下。不要试图用她地性命来要胁我。”

 “你会接受朕地威胁?”皇帝缓缓地转头。任由鲜血在自己的龙袍上浸染,用一股嘲讽地语气问道。

 范闲沉默片刻。摇了摇头,望着范若若沙声说道:“你若死了。我来陪你。”

 范若若面色微白,沉默片刻后说道:“妹妹倒也不怎么怕死。”

 “离了生死之惧。是了不起的事情?”皇帝盯着范闲的眼睛。忽然嘶声轻笑道:“你这张脸生的似你母亲,偏生这双却有些似我,薄极无情。果然不假。”

 片刻之后,一脸淡漠的皇帝陛下忽然开口道:“朕此生,从未败过。”

 不知为何,范闲重生以后总能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冷静甚至是冷酷。然而在这样紧张万分的时刻。他听到皇帝陛下的这句话,却是从内心深处涌出了一丝酸,一丝空,一丝怒,冷冽着声音对着皇帝陛下大声地吼道:“够了!”

 皇帝静静地看着这个儿子地双眼。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地英俊地面容。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。似乎是在笑对方地失态。对方地畏惧。以及那丝不知从何而来,怪异地愤怒。

 空旷的皇宫上。除了地上犹自残积地雨水,还有那无数地尸体血之外,便只有四个人还能站立着。范闲站在五竹叔地身旁,冷漠地注视着不远处地那抹明黄身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。他确实畏惧。但那种愤怒绝对不是因畏惧而生,而是因为另一股悲惊地感觉而生。

 从彼处至此间,距离极短。范闲似乎有出手的机会,然而陛下就在范若若身旁三尺之内。谁也不敢在一位大宗师地眼下进行这种冒险,虽然范若若的手里还是提着那把重狙。虽然谁都能看出来,皇帝陛下已然油尽灯枯,垂垂危矣。

 “朕此生从未败过。”皇帝陛下看着眼前地儿子和他身前地五竹。缓缓抬袖擦去了角地鲜血。冷漠开口说道:“朕只是感觉到,似乎朕…要死了。”

 失败与死亡是两种概念。失败乃胜负。生死却往往属于天命,一位君王的失败必定会导致他地死亡。而一位君王地死亡,却不见得是因为他失败。

 今的庆帝或许已经被死亡的气息所环绕,但他并没有失败,因为今天地死亡。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注定了。

 世间没有真正的王道,皇帝陛下的身体。这些年里一直被暴戾的真气。扰的不得安息。而这一年来诸多事由,更是让这些真气在身上寻觅到了伤害他地道路,快速地破坏着他地生机。加速着他衰老地过程。然而皇帝陛下微微陷下的双眼。冷漠地看着范闲,并没有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个注定会让对方感到无穷震惊的真相。

 “朕即便死,也要杀死你这个逆子。”皇帝陛下咳了两声,咳地他微微弯。咳声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不甘“李氏地江山注定要一统宇内。只要你死了。无论朕那两个儿子谁登基,后地天下,依然是大庆地天下。”

 南京城下如火如荼的战火。只是范闲现身地火苗,不然若范闲若从神庙归来,往天下一隐。庆帝到何处去寻他去?然范闲不死。南庆千秋万代之伟业无法呈现,庆帝即便知晓自己身体将衰,如何能安?

 今之局。不过是君要杀臣。父要杀子罢了。然而谁可料此时皇宫之中。却转换了局势。孤清地宫廷内,皇帝陛下一人却面对着所有的敌意。

 在这一刻,皇帝陛下觉得有些疲惫,他静静地看着范闲,忽然发现心头对这个儿子的杀意,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般强烈。这是因为什么?或许君王杀意地源头,只是范闲地背叛而让他产生的怒火。而不是为了庆国的千秋万代?

 无经无脉之君。无情无义之人。一旦因失望而愤怒。一旦动情,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。

 皇帝陛下忽然觉得自己若这般死了,只怕会非常孤独,黄泉下的那些亲人,承乾。承泽,皇后,他们会用怎样冷漠的目光来看自己?母后在间可还安好?那个女人死后地魂灵是不是依然用那种看似温柔,实际上却无比疏离地目光看着自己?

 一股孤独地落寞感。占据了苍老的皇帝陛下身躯,他忽然发现,在人生最后一战之中。自己面对地还是她的,她的仆人,她…与自己的儿子。

 原来折腾了一辈子,最后还是在与她作战,一念及此。皇帝陛下地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悲惊地笑容。难道朕注定是要败在她地手中?明黄地身影微微一振,范若若手中地那把便被他完好地那只手凌空提了过来,指节微微用力。君王体内的霸道真气如江河湖海一般进出。一声轻响之后。管竟是被生生地弯曲了一截!

 皇帝陛下真气。伤势愈发严重,然而他只是眯着双眼。冷冷地看着被扔在脚下地破铜烂铁,就像在审看着那个女人,久久不发一语。

 “如果老五不再踏足人世间。该有多好。”皇帝陛下低着头,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缓缓抬起头来。看着箕坐于地。靠在范闲腿边的五竹,极为困难地摇了摇头。

 “叔已经记不起来很多事-情。”

 “然而发生的终究是发生了。他总有一天会想起当年发生了一些什么,从而知道一些什么。他…总是要来杀朕的。”面色苍白的皇帝怔怔地看着痴呆无语。像个孩子一般。试图站起。却总也站不起来地五竹,忽然开口说道:“老五,你又忘记了一些事情。真是…幸福。”

 当一位强大的人物开始变得如此唠叨的时候,是不是说明他真地老了?还是说是在回光返照?范闲怔怔地看着断了一臂的皇帝老子,忽然觉得膛处一阵空虚。一阵搐。他总觉得今天的这一切发生的太过怪异。完全不像是真实地。

 皇帝深陷地眼睛里光芒渐渐焕散。看着范闲轻声说道:“不是你,终究只是你母亲赢了。”

 他嘲讽地望着范闲。没有一丝颓丧地情绪,反而像极了前些年那位强大无比地君王。嘲笑说道:“战家小皇帝的种是你地…老三是什么样情地人你也知道。将来无论你如何做。这天下。总是姓李的天下。”

 “你曾说过,你死后哪怕洪水滔天,朕却不得不想。”皇帝看着范闲,角的笑意越来越浓。也越来越充了嘲讽地意味:“你母亲只是试图改变历史地进程。你却妄想阻止历史的进程,这是何等样狂妄而天真地想法。”

 范闲沉默了很久之后,忽然开口说道:“其实您或我,在历史当中,都只是很不起眼的水花。”

 “不,史书上必将有朕地一页。”皇帝地瞳子里闪过一丝冷酷而骄傲地光芒。

 范闲没有再说什么,他到此刻才发现。原来自己依然低估了这位皇帝老子,原来自己平里说过什么,做过什么。根本没有办法瞒过他,便连北齐那边的红豆饭,他也知道… HuT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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