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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山接海终千里不返
  三月十八是举国庆的万寿节,宫里宫外早早地布置起了各帏幕,上面连绵相接的锦绣卍字直绕得苏晓菲眼晕。个人崇拜也搞得忒嚣张了,她心里有些恶地想,恐怕那个光新会的人正在树干上钉小草人吧。

 宫里嫔妃多半是绣个荷包,做双鞋送给皇帝以表心意,有文化的就写幅字,画个画什么的,当然也有别具匠心的。德妃刚生下胤祯,之前在坐月子,也没力气花心思亲自做些东西。好在娘家人从外面送来一扇慧绣双面屏风,上面绣的是李太白的《将进酒》,字迹则是宋书法大家黄庭坚的,黑绒线勾出的字个个鲜亮活泼,是不可多得的佳品。

 “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到海不复返。”她念着屏风上的诗句,像是个老学究似的摇头晃脑,李青莲的《将进酒》确实写的好,极有洒的不羁气势。说到洒,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保宸的笑容,不红了脸,叹口气,回去继续临她的大楷字。

 每年送给老爸的贺礼总是很麻烦,保成犯愁地用竹茶则量起茶叶,按理说自家老爹什么东西都不缺吧,送金玉珍宝或是西洋玩意实在是没品味。总不能送把剃须刀或一领带吧,他开玩笑地想着,如果三百年后的历史学家在康熙帝的日常生活用品中发现一把锋速Ⅲ剃须刀,他们的表情该有多么的灿烂啊!实在是从哪位大人处遗传的恶趣味啊,他开心地耸了耸肩,将薄荷仔细量入茶叶中。

 万寿节这天,到处张灯结彩,特别是乾清宫,从一早上就开始奉进各宫各地的贺礼以悦龙目。德妃那扇屏风果然使康熙大悦,当场下旨赏了永和宫主位金玉如意一对。宜妃素来喜欢好玩的小玩意,贡了一件西洋盆景,小巧玲珑,上面的西方宫廷生活写照是栩栩如生,康熙把玩不已,也赏了一对如意。

 再看皇子们的贺礼,大阿哥的是一尊蜡冻石寿星,亲切可掬,三阿哥则是四处寻访来的一幅苏子瞻真迹,皆是别具匠心。

 康熙看了半,却没发现毓庆宫的贺礼,随口问了李德全一句,李德全忙奉上之前的盘子道:“回禀皇上,太子殿下的贺礼在这儿呢,您刚才不是看过了。”

 只有一个简单的竹筒,外壁雕刻着竹风月影的图案,康熙一怔,方才他差点忽略了这个朴素无华的竹筒。拿起来才发现是个罐子,旋开盖子,一股清宜人的气息扑面而来,如此熟悉的味道使他呆住了,掺入薄荷的平水珠茶,清凉微苦的感觉是他难以忘怀的,如同热之中的宇宙之风。

 是她夏日最爱的平水珠茶啊。

 回忆如水一般涌来,一层一层跌宕起伏。

 她冬天不爱焚碳炉,说是屋子太干闷。可是她的身体又永远那么的冰凉,他不得不天天夜里抱住她给她取暖。哪怕夜里不在坤宁宫也依旧会下意识惦记着她冷不冷,担心一眨眼她的身体就如额娘去世时那样冰冷得感觉不到一丝起伏。

 可就是这样一个常年体温冰凉的人,夏天最喜欢凉的薄荷珠茶,看着如珍珠般的茶叶慢慢从蜷缩向片状展开,还有墨绿的薄荷一褶褶打开,逸散出清凉透心的气息。他总会坚持要加一勺蜂进去,只是希望这暖胃的蜂能够使她温暖起来。

 合了合眸子,他抓紧了竹罐,珠粒状的茶叶在里面互相碰撞,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,如同蚕咀嚼桑叶直至丝方尽,如同夏日的小雨打落在坤宁宫里竹叶上的低

 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,夜里挂念着另一个人是否睡得安稳、暖和。直到最后一刻,还依旧紧紧抱住她想为她取暖,看着她渐渐退去血的面容却无能为力,听见她最后无意识地呢喃出那个名字,保成。

 手一颤,僵住了,竹罐掉落在地上,沙拉拉地滚了一圈。她最心心念念牵挂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了,自己也再不是初遇时一心一意想让她绽开笑容的玄烨了。她因为自己年少时的憨实坚持而渐渐改变起初的温和冷漠,出温婉的微笑。而自己,现在却变得,怕是连自己都认不出了。

 他摆摆手,止住正要上前捡起竹罐的李德全,亲自弯下珍惜地捡起它,收在书案上,终于缓缓叹了口气。

 若再次相逢,你我已经相隔千里之外了。

 因为这罐茶叶,倒使康熙对自己的生辰没什么多大的兴趣了,在宴会上面对嫔妃官员的奉承也提不起什么劲头,只是淡淡地喝着酒,没一会儿就让李德全说自己要批阅奏折,自行离开了。

 封存了十八年的坤宁宫因为特别有打扫,所以依旧保持着十八年前一尘不染的样子。他抚摸着内室里排列整齐的青瓷罐子,仿佛再次看到她能光通过茶叶的香气分辨出品种时的情景,那时自己目瞪口呆的模样,引得她莞尔一笑。

 伊人已去,此去经年,一江水,向东

 万寿节第二天,康熙下午闲暇时亲自来到毓庆宫,神色间全无昨在坤宁宫的黯然神伤,疼爱地望着保成,倒把保成吓了一跳,只好继续保持微笑和老爸大聊朝野八卦。

 那厢所谓无心柳柳成荫,苏晓菲就没想过要给康熙送贺礼,最后干脆把近写的一堆大楷送了上去。结果康熙表扬她的书法大有长进,连带赏了作为老师的胤禛不少东西,还鼓励她要继续努力。这就意味着,她终于可以摆《女则》《女诫》的恐怖阴影,再次“热血”地投身到孔孟圣人的遵遵教导中去了…下个礼拜被书房老头要求抄写《论语》。

 于是苏同学的书法生活开始布了“子在川上曰:逝者如斯夫!不舍昼夜。”“知者乐山,仁者乐水。”之类的深奥话语。她便抄写边很不地道地遐想,是不是保宸在家里也被他老爸这么折磨过,自己在这样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和他拼一下语文成绩。

 此时,保成同学在毓庆宫很尴尬地打了一个嚏,面对自家老爸关切的眼神,呵呵地干笑了两声,端起盖碗抿了口茶。心里一阵恶寒,脸黑线地猜测着是哪位仇家在腹诽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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