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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真武道观
  来者是一个邋遢的老道士,瘦骨嶙峋,发髻松散,道袍上是油渍。

 真子上前施礼,说道:“师叔,这两人清晨闯上九宫山,非要见师尊天虚真人,师侄告诉他们师尊不在,可仍是在这里百般纠,影响弟子们的清修。”

 “哦,”老道士目光扫过夏巴山,落在了莫残的身后,诧异道,“此人已死,何故背上山来?”

 夏巴山见这老道士似乎还讲点道理,于是解释说:“此人乃是天虚真人门下苗凤麟,临终时嘱托老夫将其送到九宫山安葬,回归师门。”

 “苗凤麟?”老道吃了一惊,紧忙上前细瞧,“嗯,果真是他,都二十年了,难得还记着九宫山,苗凤麟为何手脚筋脉俱断?”

 “是为仇家所害…”夏巴山刚要说起缘由。

 “且慢,随老道来吧。”老道士招手让他们跟在身后,沿着一条碎石小径朝后山而去。

 众道士面面相觑,真子面色不悦,但又不好说什么,于是眉头皱起呵斥起众道士:“都愣着干嘛,统统给我回殿里去上早课。”

 道路的尽头有一座单独的小院落,掩映在绿树丛中,安静而隐秘。进到屋里,莫残将苗堂主的尸首放下,老道士亲自端来了两杯茶水。

 “老道清虚,是天虚真人师弟,也就是苗凤麟的师叔。好了,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?”老道士态度和蔼,与真子的傲慢霸道劲儿截然不同。

 夏巴山也不隐瞒,一五一十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叙述了一遍。

 听罢,清虚半晌未说话,末了才沉道:“苗凤麟虽是掌门天虚师兄的关门弟子,但已于二十年前就被逐出了师门,不再是上清派的人了。如今死后归葬九宫山,则名不正言不顺,眼下师兄出外云游不知何时回来,可尸体又不可久放。”

 “苗凤麟当年纵使再有错,‘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’,希望道长能法外开恩,足他这最后的要求吧。”夏巴山恳求道。

 清虚微微一笑:“老道岂是迂腐守旧之人,尸首当然要葬下,请放心好了。”

 “多谢道长。”夏先生拱手道谢。

 “你说苗凤麟要推荐的就是这孩子吗?”清虚目光看着莫残。

 “是的,他叫莫残。”夏巴山答道。

 “苗凤麟是上清派弟子中资质最好的一个,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也不能全怪他,惩罚是重了些,但也是为了本派的颜面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
 “道长伯伯,苗堂主当年做错了什么事儿?”莫残忍不住问道。

 “这…”

 夏巴山在旁边说道:“道长,若不方便就不必讲了。”

 “不碍事,苗凤麟误道人物金丹子,又以下犯上伤及本门师兄,触犯了两条门规,即便掌门师兄有意开也保不住他了。”清虚叹息道。

 “道长,那么真武道观是否愿意收下莫残呢?”

 “掌门师兄不在家,观内现由真子主事,看刚才的样子要他点头可难。你们俩千里送尸也辛苦了,暂且在老道这儿住下,先把尸体安葬了,其余的事儿后再说吧。”

 夏巴山点点头,目前也只好这样了。

 清虚找来两件破旧道袍给他俩换上,然后拎着锄头在树林中刨了个坑,草草将苗堂主的尸首埋葬,堆了个小土丘。

 “江湖中人也不必过多讲究了,先葬回九宫山以了其心愿,一切等掌门师兄回来后再做定夺。”清虚说道。

 “夏某先下山一趟,把马车处理掉,起码能值好几十两银子呢。”夏巴山说罢便匆匆下山了。

 “孩子,过来让老道瞧瞧,”清虚伸手抓住莫残手腕三关,心下暗自吃惊,“你体内真气充盈异常,以前练过功嘛?”

 “没有。”莫残摇摇头。

 “奇怪了,莫非有人天生如此?怪不得苗凤麟要推荐你,果然不同于常人,甚至连我派门中高手都不见得有此气场。只不过真气杂乱无章,仍属无用。”清虚不啧啧称奇。

 “我想去洗个澡。”莫残感到身上汗酸刺难忍。

 “去后山吧,悬崖下面有个泉潭名叫‘青石潭’,那儿附近是本门道士的地,千万不要跑,洗完后赶紧回来。”清虚详细的指点了路径。

 莫残按清虚道长所说,沿着林中小道一直往前走,约有一炷香工夫,终于走到了小路的尽头。眼前是一面挂了藤蔓的悬崖,莫残止住脚步,耳边传来汨汨的水声,循着声音转过几丛箭竹林,面前出现一个清澈的水潭,四周青石环绕,一股山泉从崖上跌落潭中,可见有小鱼在里面游动,这便是青石潭了。

 在山崖转弯处的石壁上刻有“本门地”几个大字,莫残环视四周果然无人,于是光了衣服,赤着身子跳进潭中。潭水清凉沁人,连来的疲惫一扫而光。

 回想自己这半年多来的遭遇,令人倍感江湖险恶,见识了闵夫人、薛管事还有知府桂大人的阴险狡诈,真的就如同像石壁上说的那样是“人面兽心”与山鬼母子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该有多好,从来不用提防什么阴谋诡计与暗算,尽管住山吃穿简陋,心中反而觉得踏实。自己千辛万苦将白熊胆送到了宜昌府,却没想到连官府也相信不得,差点就一辈子关死在了地牢里。如今漂泊在外,又担心连累爹娘有家不敢回,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。

 他抓了两把野草,用力去了浑身上下厚厚的泥垢,立时感到清了许多。上岸后站在青石上等着阳光把身上的水晒干,望着自己年轻光滑的皮肤,健壮结实的肌,目光落在了小腹下面,那里已然长出了一些稀疏的。唉,下次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,要想准确的抓住时机来练逆行,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。

 就在这时,山崖间仿佛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,凝神之下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。

 不是说本门地没有人么,莫残心里寻思着。

 回到小院子时,夏先生刚好返来,手里拎着酒坛和吃食。

 “道士也可以喝酒吃吗?”莫残望着桌上的卤猪头和肥问道。

 “当然可以,正一教除了牛蛇狗和大雁不能吃以外,其他的不限,而全真教就要完全戒酒荤腥了。”清虚道长撕下一条鸡腿进了嘴里,顺便在道袍上擦了擦手,端起了酒杯。

 夏先生几杯酒落肚话就开始多了,嘴里嚼着猪耳朵对莫残说道:“方才在襄城把马车卖了个好价,现在有了本钱可以置办一些铃医行头和买些药材,明下山便做回老本行,继续当个走方郎中。”

 “你不担心官府通缉么?”莫残问。

 “这里是襄府,没人认得夏巴山,况且走村串巷行踪不定,放心吧。你先在这道观里呆着,巫山帮知道苗堂主早已被上清派逐出师门,因此绝对想不到你会躲在这道观之中,等到事情平息了,你若是还没有入教,再来接你一同回云南继续办咱们的巴山医舍。”

 “好吧。”莫残想也只好如此了。

 清虚在一旁开口说道:“莫残,你这小子骨俱佳,确是学武的好材料,老道很是喜欢,等到掌门师兄回来,一定会劝他收你为真武道观门下弟子。”

 莫残想起了石壁上的那句话“僧道僧尼者,几曾见有修得正果者。静坐数十载,默背万卷经,固执以坐,空中阁楼,实误人子弟矣。”心中暗自寻思着,自己可不愿意像感通寺那些老僧一样,几十年都在同一张蒲团上打坐背诵经书,一直到老死。

 次清晨,夏巴山向清虚道长辞行,莫残一直送他到了山下。

 “我会常来看你的。”夏巴山说。

 望着夏先生远去的背影,莫残的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。

 真武道观分前中后三个观,后观为真武殿,中观玉皇殿,前观是灵官殿和山门。掌门天虚真人平里都在东偏殿,那里也是上清派议事的地方,西偏殿是藏经阁,由清虚道长打理。

 暮多雨,淅淅沥沥一直下个不停。

 莫残白天闲来就去藏经阁看书,他是清虚道长带来的人,其他道士也不便多问。阁中藏书甚多,如道家三经,《道德经》、《南华经》和《冲虚经》以及名目众多的典籍。他翻看了东汉魏伯的《参同契》和晋代葛洪的《抱朴子》等书,发现原来修行竟是如此的复杂繁琐,怪不得千百年来修道者众多,而得道者几乎没有,寿命却白白的耗尽了。

 唯有炼丹术令他感觉新鲜,如《抱朴子内篇》讲述了包括五芝、云母、雄黄、玉、真珠、草木药、丹砂、松脂等各种丹药的采制以及服用方法,比在巴山医舍药铺时,所学到的药材炮制方法要复杂和神奇得多。但凡阅读到有关炼丹术方面的典籍,他便暗自将炼丹方法与步骤牢记于心。

 夜里,莫残仍按时起来调息运气,不过仿佛遭遇到了瓶颈,无论怎样努力却始终没有多大的进展。有时睡梦中遗跑马,惊醒后早已出,总差一步来不及运气逆行了,他越来越觉得石壁上“修真者逆行,而结圣胎”的这句话也许是有着其他的含义。

 看来单靠自己单独摸索是不明白了,他准备私下里试探着问问清虚道长,看他是否知道有什么令逆行的方法。 Hut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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