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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7章 更新(双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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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沈园。

 周夫人应邀前来, 乘坐软轿到达风亭。她不似薇珑长期高处低处走, 这山又不矮,走上风亭的话,体力根本支撑不住。

 薇珑闻讯,笑盈盈地出去一段。待周夫人下了软轿,携了对方的手, “辛苦您了。”

 “哪儿的话。”周夫人笑容柔和。

 相形走进风亭,沈笑山起身向周夫人行礼, 随后问薇珑:“就这么定了?”指的是湖上的规划。

 薇珑颔首一笑, “定了。”

 “我去四公子那边看看。”沈笑山对两人礼貌地笑了笑,转身下山去。

 薇珑拿给周夫人一幅图,“您瞧瞧,与沈先生相互将就着拟出来的图, 竟然比先前我和他各自的想法都要好。”说着就不好意思地笑了,“是我和沈先生这么认为,都担心其实并没那么好,我就想请您帮帮眼。”

 上一次, 周夫人应邀过来的时候, 薇珑正与沈笑山对着两幅图争论, 她分别看了看, 觉得两个人的心思都很好, 不相伯仲。两个人因此就认定还是不够好,说空再商量出个更好的章程——让她觉得好笑不已。

 此刻展开在面前的湖景概貌,湖心建水榭亭台, 北面以石叠山,形成自然起伏的峰峦,高低起伏的山石以木桥与水榭相连,山与山之间则以石路或飞桥相连。

 周夫人问道:“这其实就是在园子里建造真正的山峦吧?”

 薇珑解释道:“是。所谓叠山,就是用石料堆叠成真正的山峦,而且要比真正的山还要坚固。毕竟,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料。而天然生就的山,石头质料参差不齐。等建成之后,尽可以在山上做出峭壁、飞,凉亭是少不了的,此外还可以建造屋宇。”

 “若是这样,这里会成为园子里最亮眼的景致,山景大气又不失趣味,还可俯瞰全景。”周夫人由衷地道,“我瞧着很好,比你和沈先生先前的想法要好。”

 “是吗?”薇珑开心地笑了,“那我心里就踏实了。”

 “你这样信任我,是我的荣幸。”周夫人端详着薇珑,“瞧着你这样,偶尔真是很羡慕。”

 “我也就这点儿本事,还是让人诟病的本事。”薇珑笑道,“亲友里的女子都不似您,对这些毫无兴趣,我就只好辛苦您过来帮帮眼。您没怪我总烦您就好。”

 “怎么会。”周夫人微笑,“我如今在家里清闲得紧。锦绣那边,找好了稳妥的人照应着;内宅外院的事情,小夫两个都安排了可靠的管事打理。你有事没事的找我,命人传句话就行。”

 “那就好。”薇珑问起程锦绣,“世子夫人害喜的情形严重么?我二弟妹是胎儿三个多月的时候,闹了一阵,我瞧着她特别辛苦。”

 周夫人的笑容变得很是柔软,“锦绣还好,只是有一阵子很是嗜睡,近来偶尔会忽然很想吃一些零嘴儿、瓜果什么的,有好些她以前看了就要皱眉。”

 薇珑笑着点头,“我二弟妹也是那样。”

 荷风送来一盘樱桃和四糕点,安亭奉上周夫人喜喝的龙井。

 “我把家当搬来了不少,娇气惯了。”薇珑打手势请周夫人用茶点。

 周夫人失笑,“谁要说你娇气,我第一个就不答应。”

 下午,周夫人道辞回府的时候,薇珑让轿夫稍等,诚挚地对周夫人道:“近,您和亲人出门的时候,千万当心。”

 周夫人略一思忖,只说了两个字:“商陆?”

 薇珑颔首。

 “知道了。”周夫人悠然一笑,“益安和锦绣,近期都不会出门走动。至于我,照常度,该来还是要来找你说说话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。”

 “我怎么会介意。”薇珑笑道,“怕您懒得见我才是真的。”

 周夫人轻笑出声,“那就说定了。你似乎是逢双便来此处?”她留心到了。

 “是。”

 “过几再来找你。”周夫人道,“找到了一些你用得到的文章、绘图,下次给你带来。”

 “先谢过您了。”薇珑摇着周夫人的手,神色认真地问道,“您怎么这么好呢?”

 周夫人由衷地笑起来,忍不住抬手点了点薇珑的眉心,“你这个孩子,恁的招人喜欢。”

 ·

 唐修衡与程阁老步履悠然地走向宫门。

 下午,皇帝召见二人商议事情,叙谈了足足一个时辰。

 “怎么回事?”程阁老眼神关切地看着唐修衡,“这几你在朝堂、养心殿反应比平时要慢,皇上有些担心,让我私底下问问你。”

 唐修衡面颊,只得笼统地道:“有些不舒坦,近期在服药。”

 “怎么个不舒坦?”

 “…”程阁老想了想,“睡不着,头疼?”

 “…”唐修衡下巴紧,“谁说的?”

 程阁老微笑,“舒明达。与我提过一次,或许也跟皇上说过。不会跟别人提。”

 “闲的他。”唐修衡蹙眉。

 程阁老莞尔,“这情形其实不容小觑,你肯服药调理,是好事。”

 “不会耽搁正事,只是总走神,就显得反应慢一些。”

 “我知道。”与其说了解,不如说相信。

 “近,有人盯上了您。”唐修衡说起眼前最重要的事情,“觉着情形不对的时候,不论去何处,若是信得过我,派人知会一声。”

 程阁老斟酌片刻,“是商陆吧?这事儿我信你,近期安危交给你。”

 “若交给我,我会杀了他们。”

 程阁老颔首,“那就将他们斩尽杀绝。”

 “好。”

 ·

 四月十六,大同总兵送来加急奏疏,称在辖区山中发现一块上古时期的岩石,细观之后,难辨凶吉,请皇帝允他护送那块岩石进京。

 皇帝准奏。

 这一年的农历四月二十二,看起来是至为寻常的一天。

 唐修衡、程阁老照常出门,处理公务。

 薇珑照常去了沈园,周夫人前去观望进度。

 黎兆先照常去了棠梨苑。

 唐修衍、沈笑山、林同等人亦如此,分别如常出现在沈园和棠梨苑。

 刚到未时,沈园的家丁到风亭通禀:“唐夫人、周夫人,外面有人求见周夫人,说有大事告知周夫人。”

 薇珑看向周夫人。

 周夫人摆手,“不见。”

 未正,家丁再次前来:“一人自报家门:名商陆,吏科给事中,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告知二位夫人。”

 周夫人看向薇珑,淡淡一笑,“我不需见他,你随心即可。”

 同一时间,棠梨苑。

 有人骑快马经过园林正门前,出一支冷箭,箭身上穿着一张字条。

 侍卫将人当场抓获,取下字条,一并带到黎兆先跟前。

 黎兆先展开字条,看到上面的言语:今酉时,城西三十里醉仙坊,不见不散。来迟一刻,程阁老、唐修衡性命不存。

 他笑了笑,随手放到一边,指一指抓获的那人,吩咐吴槐:“审他。”

 ·

 薇珑走到山下,到了商陆近前,仔细打量。

 最初的印象是这个人仪表堂堂,细看的话,便能发觉他眉宇间存着小人的诈,面颊上亦有着诈凶残之辈才会生出的横。便因此,这人的嘴脸叫人转念生厌。

 商陆却是不敢大意,恭敬行礼:“下官吏科给事中商陆,见过黎郡主。”

 薇珑一笑,“我是黎郡主?”

 “…下官失言,见过唐夫人。”商陆即刻改口。

 薇珑又问,“谁跟你说我是唐夫人?”

 “…”商陆忍不住抬眼,飞快地打量她一眼,确信无疑。除了眼前这女子,想不出有着怎样容貌、仪态的人能与传言中的黎郡主吻合。他心念稍转,便有了应对之词,“下官求见的是唐夫人与周夫人,下官早年间见过周夫人,亦曾有幸远远望见过唐夫人一眼。”

 “说的跟真的似的。”薇珑一笑置之,“我却从没见过商陆,更不曾见过如今的吏科给事中,此刻怀疑你假冒命官。”

 “下官绝对不敢。”商陆不慌不忙地道,“之所以冒昧求见,是因听闻一事,关系到周夫人亲友的安危,早间至此刻,数次去周府传话而不能如愿,只好前来沈园。”

 薇珑问道:“何事?”

 “…此事非同小可,下官恳请郡主通融,让我与周夫人当面说几句话。”

 “我仍然怀疑你的身份。”薇珑吩咐站在身侧的安亭,“唤人,搜身。”

 安亭恭声称是,对近前两名唐家小厮打个手势。

 “黎郡主,你这是何意!?平白无故对朝廷命官搜身,你可知于理不合,甚至触犯了王法?”商陆一面试图挣脱两名小厮的钳制一面疾言厉地道,“石婉婷恼羞成怒杖责官员的事情,郡主该不会忘了吧!?”

 薇珑笑容和煦,“石婉婷认得那个人,我却不认得你这闯到我面前胡说八道的狂徒。再危言耸听,就将你活活打死。”

 “都说黎王爷教女有方,此刻看来,也不过如此!”商陆不敢再说别的,只得旁敲侧击地讽刺。

 “掌嘴。”薇珑轻描淡写地吩咐下去,对商陆扬眉一笑,“你再诟病家父试试。”

 这女子说什么都像是戏言,偏生下人把她的言语当做圣旨一般照办——

 片刻后,商陆被掌掴得口鼻淌出鲜血。

 沈笑山信步走过来,问明缘由之后,笑了笑。

 小厮把商陆带到一遍去搜身,过了一阵子,呈给薇珑一封书信、一男子束发所用的银簪。信上写的是:今酉时,城西三十里醉仙坊,不见不散。来迟一刻,程询性命不存。

 薇珑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。

 “能不能让我看看?”沈笑山问道。

 薇珑道:“你得保证你没看过这封信。”

 “我保证。”

 薇珑这才把信件递给他。

 沈笑山看完之后,又加一句:“我从没见过这封信。”

 薇珑莞尔,“多谢。”转而吩咐安亭,“派人分头传信给王爷、唐府管家、侯爷和周府,我与周夫人在沈园,酉时之前,哪里都不会去。”又唤涵秋,“知会四爷一声,让他当即回府,帮忙照应着。”

 两个丫鬟分头领命而去。

 末了,薇珑对沈笑山道:“侯爷事先吩咐过,有事与你商量。”

 沈笑山用下巴点一点商陆,“这个人交给我,周夫人的马车也借我一用。”

 “去醉仙坊?”

 “对。”

 “可是你…”薇珑犹豫道,“或者,可以请吴总管带这个人去醉仙坊。”

 沈笑山失笑,问道:“是什么理由,让你有这种打算?”

 薇珑只得实话实说,“你是文弱书生。醉仙坊今必然不安生,侯爷也会前去。”唐修衡私下肯涉足的是非之地,不是让谁点儿血那么简单。

 “看起来是文弱书生。”沈笑山笑微微地纠正她的措辞,继续道,“与唐意航比起来,这天底下没几个是习武之人。我比寻常人好一些。”

 薇珑睁大眼睛,没办法掩饰心头的惊讶。唐修衡平时与她谈到沈笑山,话里话外都说过沈笑山就是个骨子里是才子、名义上是巨贾的人。她平能想到的,不过是沈笑山手里有身手绝佳的护卫,保他平安。

 “按照我的打算行事?”沈笑山问道。

 “好。”薇珑下心头情绪,“有劳,先生当心。”

 “没事,不过是押送个人质。”

 看他带着商陆走远,薇珑才忍不住啼笑皆非起来。

 做唐修衡的亲人、友人都很省心:亲友的过人之处,只要自己不说或不被外人发现,他就始终守口如瓶,只字不提。

 薇珑转回凉亭,跟周夫人真假各半地说了梗概:“那人想引程阁老与我家侯爷步入圈套,他们事先已有准备。商陆已被沈先生扣押,送去别处。”这件事没必要如实相告,周夫人知道原委的话,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心程阁老,更何况,唐修衡根本不会让程阁老涉足险境。由此,在外人面前完全可以大事化小。

 周夫人敛目思忖片刻,“所谓的准备,少不得侯爷直接或间接出面吧?”

 “对。”

 周夫人审视着薇珑,“不担心,不焦虑?”

 “担心,焦虑。”

 周夫人笑了,“瞧着却是一点儿焦虑的样子都没有。”

 薇珑展颜一笑,“那些有用的话,让我每吐血我都愿意。”

 周夫人轻笑出声,携了薇珑的手,“绝不会有事。化险为夷,一向是侯爷最擅长的。”

 ·

 未时一刻,四辆马车分别离开内阁、沈园、棠梨苑,向西城门而去,分别是程阁老、黎兆先、商陆与周夫人日常乘坐。只是,临近西城门的时候,三辆马车各自选了岔路,折回城里,过了城门的,只有商陆那辆马车。

 ·

 醉仙坊是专门酿造烈酒的酒坊,去年开始在西城门外建新的屋舍,年初迁了过去,方圆十里没有人烟。

 这里,最早是德妃母族凌家的产业,凌家没落之后,由梁湛的心腹接手打理。

 所以,这件事不需讯问便可得出结论:梁湛自去年就有了一些打算——用这地方杀人的打算。

 酉时,这里被璀璨霞光笼罩。院落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寂静,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样。

 院落正中,堆放着数十坛竹叶青,近前有车辆,应该是要装车送去城里,却临时搁置下来。

 酒坊外,马车行至酒坊朱红色大门外。

 被反绑了双手的商陆与神色冷漠的沈笑山一先一后下了马车。

 沈笑山似友人一般搭住商陆的肩头,同时以匕首抵住商陆的咽喉。

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门前,守门的人开了一扇大门,望着商陆,面色惊疑不定。

 沈笑山吩咐道:“走。”

 商陆对守门的人摇了摇头,面色颓败地走进酒坊。

 沈笑山和声道:“把你那些亡命徒都叫出来,让我开开眼界。”

 商陆犹豫片刻,转头望向守门的人,“还不快去?”

 那人诺诺称是,扬声唤道:“弟兄们,情形有变,都过来!”

 语声未落,藏匿于酒坊各个房间的死士纷纷出门,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向院落前方,与此同时,他们预感不妙,然而为时已晚。

 冷箭如雨,从四方高墙之上袭来。

 并无取人性命之意,攻击的都是这几十个人的手臂、腿部,但力道强劲,伤势便很严重,让他们失去反击的力气。

 一时间,痛苦的闷哼声连连。

 商陆目睹这情形,心头闪过疑虑:外围明明有人手把守,进门之前还看到了,即便遇袭,也该有个动静才是。莫非,他们被人收买了?可端王的死士又怎么可能被收买?

 他下意识地望向高墙。

 正北和东西两面的高墙之上,分别站着十名身着劲装、携带弓箭的蒙面人。

 不需回头也知道,正门情形亦如此。

 他淌出了冷汗:从头到尾,对方都做了万全的准备。

 所谓的对方,到底是谁?是程阁老或周夫人么?不可能。他们即便是有这种杀人的谋略,也没有这样良的人手。

 那…是挟持他的沈笑山么?一个巨贾,与程阁老素无往来,没理由这样做。

 不,不是沈笑山,是唐修衡——这两个人情匪浅,如今京城大多数人都知道了。

 但这样推测的话,便又有了疑点:唐修衡如何能够做到未卜先知,及时得知他要对程阁老下手的?又因何这般看重程阁老的安危,为他做出相应的部署?

 没有情的话,可能么?但若有情,又是从何时开始的?只凭最近皇帝让这两个人勤走动、常在一起议事?那更不可能了。两个都是孤傲冷淡的子,怎么可能初一接触就成了生死之

 哦对了,还有平南王——唐修衡的岳父。可是,他今也只是临时起意,想顺手捎上平南王,唐修衡如何做到及时获悉的?这世间难道真的有常年防范不会放松警惕的人?

 这片刻间,商陆脑海闪过无数个猜测,又逐一否定,脑子险些炸开来。

 亦是在这片刻间,四十个蒙面人从高墙越到院中,分头行事:有人将在院中受伤的死士五花大绑、卸了下颚——防止有人等会儿看着势头不妙自尽;余下的人则有条理而又快速地搜查每个房间,将漏网之鱼擒获。

 为首之人,长身玉立,身上是一袭黑色布箭袖长袍。他似乎对院中的几十坛竹叶青很有兴趣,绕着来回转了两圈,随后转到商陆跟前,拿过沈笑山手里的匕首,对准一个偌大的酒坛挥出去。

 酒坛应声破碎,浓烈的酒香四溢。

 沈笑山以掌为刃,切在商陆后脖颈。

 商陆吭都没吭一声,软软地倒在了地上。

 沈笑山这才横了黑衣人一眼。

 黑衣人眼里有了笑意,随后除去面上的黑纱。

 他是唐修衡。

 被擒获的死士看到他,有人忍不住倒一口冷气。

 先前守在酒坊外围的端王府死士早就被制住了,阿魏带着人把他们押进院中。

 阿魏除掉黑纱,走上前来看到被唐修衡击碎的酒坛,点手招呼两名侍卫,让他们临走之前把酒坛打碎一部分。主仆这么多年,唐修衡的心思,他再了解不过。

 唐修衡命手下把端王府死士归拢到院落正中,语气凉凉的:“问他们还有哪些同伙,以及藏身之处。哪个不说实话,就一刀一刀切了。”

 “是!”

 唐修衡对沈笑山偏一偏头,信步走进酒坊正屋,筛选了一阵子,挑出一坛陈年佳酿,拍开泥封,倒进酒壶,再用酒壶灌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酒壶。

 这期间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
 沈笑山摸了摸鼻尖,“以前没见你有这毛病。”

 “本来就没有。这一阵酒壶里都是空的。”唐修衡喝了一口酒,面色更为舒缓。

 “葛大夫让你少喝酒,不喝最好。”

 “那你的意思是,我梦游着杀人?”

 沈笑山就笑。

 唐修衡劝道:“这酒凑合,不来点儿?”

 “…还没修炼到你这火候。”沈笑山鼻子,无法忽略越来越浓的血腥气。

 唐修衡又喝了几口酒,才把酒壶收起来,寻到几盏灯,放到院中,安置在几个酒坛上。

 ·

 商陆是被唐家侍卫用烈酒浇醒的。

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,侍卫已经抛下酒坛,上马离开。

 他意识到手脚都可以活动,忙挣扎着起身,茫然四顾。此时,他身在郊野,离酒坊有不短的距离。

 展目望去,只见院中对方的酒坛上放着几盏明灯,灯光映照下,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死士,一个个似被走了脊梁,面容、身形扭曲成痛苦至极的样子。

 飒踏的马蹄声渐行渐远。

 商陆循声望过去。

 落在最后的一个人此时正转过身形,弯弓搭箭。

 商陆身形一僵,担心那些人要到此时才将自己灭口。

 但恐惧并未成真。

 三支箭穿透温暖的夜风,正中酒坊中的三盏明灯。

 明灯倾斜,落地。

 顷刻之后,火苗自地上蹿起,以骇人的速度蔓延。

 冲天的火势迅速将死士的惨叫声湮没。

 商陆只觉得头皮发麻,要在片刻之后才意识到,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到自己这里。

 他踉跄着转身,拼命逃向远方。

 ·

 策马疾行中,沈笑山落到后面,问唐修衡:“商陆那厮,不会吓得直接逃命吧?”

 “不会。”唐修衡一笑,“害怕之后,是愤怒。明他会跳着脚弹劾我,会一口咬定你受我或程阁老、周夫人唆使,放火杀人。”

 可惜的是,皇帝一看到商陆的字就会暴怒,根本没心思理会折子上说的事情。

 “今晚还有事么?”沈笑山问道,“没事请我喝顿酒。”

 “还有事。”唐修衡道,“大同总兵明就可进京面圣,这个人,今晚也得收拾掉。”

 “那我就再跟你走一趟。”

 “也行。”

 “别再得血淋淋的。”沈笑山想到离开醉仙坊之前的情形,有点儿反胃。这厮和手里的人一旦凶狠起来,就是活生生的嗜血的狼。

 沈笑山当然不否认自己也有狠的一面,但一向喜欢文雅、干净的方式。唐修衡就有点儿要命了,不拘方式,折磨人全看心情。

 唐修衡忍不住打趣道:“说你是文弱书生,一点儿都不委屈你。” Hut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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