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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  清早,有鱼腥味在鼻端飘。

 不应该是在做鱼,因为有海气、腥气,还有絮絮的说话声。

 卫来睁开眼睛,天还没有大亮,灰白色的布一样掖着地界边角,再过一两小时,阳光送进来,马上又该干闷燥热了。

 转头看,岑今还在睡。

 卫来起身,纳闷地循声走到楼板边沿,院子里,停了一辆皮卡,后斗铺厚的塑料布,里头杂堆着无数的鱼,镇着好几块大冰块。

 车主盘腿坐在车头,手里托了个铁盘子,正捏着面包蘸酱黄的豆泥吃,可可树站在边上跟他说着什么,肩上扛了个…

 游泳圈?

 也不像,上头怎么有密密麻麻的白色尖牙呢?

 卫来蹲下身子,向着下头嘬了记口哨。

 可可树抬头,看到他时眼睛一亮,双手扛举着那个“游泳圈”过头顶:“卫!看!看!”

 看什么看!到底什么玩意儿?

 他好奇心起,摁住楼板,一个跃身站到栏杆,又是一个下撤,手在栏杆上借了力,直接跳了下去。

 那个车主嘴巴大张,半天才说:“Wow…”

 然后朝他挑大拇指。

 卫来也笑,细看可可树扛的玩意儿,伸手试了一下,悚然变。

 ,硬的牙骨,锋利的呈臼齿状的排牙,前部细尖,后头扁平,指腹在尖齿上磨了下,皮都起了尖。

 可可树兴奋的脸放光:“我一直请人帮忙…等好久了,苏丹港有海货送来,顺道帮我带的,鲨鱼嘴,真家伙!”

 苏丹港的渔民有时捕到鲨鱼,会把牙连带利齿完整的切割下来,风干,拿回去当挂件。

 卫来接过来,头钻进去比了比大小,这条鲨鱼应该还小,大的鲨鱼嘴可以躺得下一个人——但即便小,把他“两断”也绰绰有余。

 “你要这干嘛?”

 “回去装在我车头,鲨鱼嘴!这可比三菱的鲨鱼嘴车头炫多了。”

 “绑你车头…突突车?”

 可可树气结:“我自己在家买的车!越野车!你不是知道吗?”

 卫来是知道,但是——

 你特么也知道自己买车要买好的,接老子就了辆三轮!

 车主吃完饭,又卸了点海货给旅馆,这才开车离开,可可树扛着鲨鱼嘴不肯撒手——也就是欺负人家只剩嘴,去抱个活的试试看?

 看看四周没人,卫来蹲下来,声音随之低:“麋鹿那有消息吗?”

 这是要入正题。

 可可树把鲨鱼嘴挨墙靠立,也过来,在他对面蹲下。

 这是比较安全的交谈方式,双方对蹲,低位,容易隐蔽。两人合作,视角可以扫三百六十度,有什么风吹草动,方便互相提醒,而且交谈的声音往下走、内包,被人听去的可能小。

 “在公海谈判错不了,你们得往东走,穿过沙漠,到海岸。但热闹的港口,海盗一定不会去。听意思,他们会指定个荒僻的渔村,在那里,快艇接上你们,进公海之后,上谈判的大船。”

 “我怎么过去?”

 “想不引人注意的话,可以坐大巴车,或者开面包车、皮卡,这种车常跑沙漠线。”

 卫来松了口气。

 幸亏他没说:“卫!你把那辆突突车开过去吧。”

 “我可以帮你搞车,你列个表给我,可能要用到什么,、望镜、药剂、急救包…我今天之内给你备齐。不过你这一路好像顺?大几千里,就这么平安过来了。”

 对比之前那些险象环生的保镖经历,这一趟,确实风平静的异样。

 钱赚的太轻松,也会让人心头发

 卫来说:“有两个可能。”

 “第一是,那些威胁她的人,真的就只是威胁她,她只要离开赫尔辛基就安全了。”

 他琢磨过:哪怕真的是了不得的恶势力要动她,至多在赫尔辛基动手,不可能关山万里追着她跑,毕竟写个社论,太岁头上“动土”的仇,又不是掘人祖坟。

 “第二是,对方来真的。我们更改了路线,临时甩了他们,所以目前都还平安。可是越接近谈判地点,就会越危险,因为对方很清楚知道她要跟海盗见面,会守在终点坐等。”

 但这样的话,问题又来了:能从沙特人和海盗那里两头搞消息,对方是什么人呢?

 这可不是普通的阿猫阿狗办得到的。

 可可树忽然抬了抬下巴,努嘴向他示意高处。

 回头看,是岑今,手臂横过前,摁住裹裙的侧边,站在房顶边缘。

 卫来笑起来。

 他站起身,大步走过去,在楼下仰头,太阳出来点了,有些刺眼。

 “岑小姐,是想下来吗?”

 岑今点头。

 卫来微微眯起眼睛,伸长手臂,食指比了个“1”

 “一百欧,不谈价。”

 岑今盯着他看,卫来一挑眉,目光里不无挑衅:有本事你不下来啊。

 正得意着,忽然被人大力搡开,猝不及防,险些栽了个跟头。

 就听可可树大叫:“岑小姐,我,五十欧!”

 他妈的,不是说要相互信任吗?

 永远不能相信八岁前没穿过内的人!做人缺少最基本的廉心。

 卫来气的牙,看向可可树的目光里冒鲨鱼森森的牙。

 可可树仰着脸咧嘴笑,笑着笑着,脸忽然垮下来。

 再然后,悻悻走到卫来身边,说:“她不要我。”

 是吗?卫来意外,刹那间全身舒

 同行以来,除了举报那条黑船,她就数这件事做的最漂亮了。

 抬头看,她还站在当地,等的百无聊赖,对视几秒之后,冲他眨了下眼睛。

 他决定不收钱了。

 可可树有情绪:“我不喜欢这个岑小姐。”

 卫来回答:“你本来也不该喜欢她…喜欢你老婆才是正经。”

 ——

 午饭过后,麋鹿给卫来打了个电话,劈头一句:“我在机场呢,终于把沙特人送走了。”

 机场?

 斯德哥尔摩机场?土耳其机场?有那么一瞬间,卫来几乎以为麋鹿也在走他的路线。

 然后才反应过来,是沙特人离开赫尔辛基了。

 怎么就离开了?他们才刚到东非,谈判还没开始,后方怎么就撤了呢。

 “虎鲨那头说了,接下来,会直接跟你们联系,沙特人既然已经派了岑小姐做代表,就别再掺和进来了,回去等消息就是。”

 “你的意思是,我就待在喀土穆,等海盗联系我?”

 “不是,你们往东北走,穿过努比亚沙漠,到海岸,海盗的快艇会去接你们。具体地点,他们中途会跟你联系——东边很穷,基建不好,我已经跟可可树说了,让他帮你搞一部军用卫星电话,你不用担心通讯。”

 卫来觉得没问题:“我跟岑小姐讲一声,明天出发。”

 麋鹿祝福他:“卫,尽情享受在喀土穆的时光!这是苏丹最好的城市!还有,跟岑小姐搞好关系,努比亚沙漠,每平方公里零点几个人,她要是不理你,你都找不到人说话。”

 卫来说:“那这一路,我尽量少向她收钱。”

 …

 挂了电话,卫来列了张物品单子,交给可可树之前先去找岑今,看她有什么加的。

 她接过来仔细看,指尖一行行比着,有时默念出声。

 “太阳镜,有;头巾,有;药,有…”

 电力还没恢复,她在屋里洒了凉水,但并不济事,皮肤透着红,额上津津的汗,有一滴忽然顺着鼻梁下滑,掠挂到鼻尖,透明,微颤,有些滑稽。

 她头也没抬,拿手背抹了。

 卫来顺手拿起边上的杂志,给两人扇风。

 岑今抬头。

 “饮用水要加多,至少一倍。苏丹二十多个州,只有两个州的水能达到国际饮用水标准。其它很多地方,用水都是从水洼里取的,我们不能喝。”

 “还要带一些电子防护套,四月开始,这里多沙暴,沙子很细,进了器材的话,很麻烦。”

 “就这么多?”

 “嗯。”

 好,都是他没想到的,卫来接过来。

 楼下隐约传来可可树的声音,好像又在跟老板显摆他的鲨鱼嘴,卫来把单子对折,掀起两个角,折向中间。

 他折纸飞机。

 最标准的折纸程序,就是机翼多折了一道,比普通飞机瘦。

 然后拿起来,左右端详,问她:“知道怎么样把飞机飞的远吗?”

 “你三岁?”

 卫来说:“你这人,活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。”

 他朝机头呵了口气,然后平端,向着门,眯起一只眼睛,瞄准。

 纸飞机飞了出去,很稳,飞过门框,飞过栏杆。

 卫来吼:“可可树!”

 两分钟之后,廊道里传来脚步声,可可树探头进来,兴奋又鬼祟,手里拿着拆了的飞机纸。

 “就这么多?”

 “嗯。”

 “没问题!卫,你等我的飞机返回报告!”

 他兴冲冲离开。

 卫来意味深长:“看见没,男人都三岁。” hUt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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