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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因就只问
  仲清道:“今舞这一会灯,我算起来,至少也有一千余人。这园里那里来这许多人?”次贤道:“若尽用人,自然就多了。

 这五条龙灯是尽用人为,那些百兽与彩云都用轮子展动,一人能顽得好几个。以兽牵兽,就要明白进退疾徐之节,也是预先演的。今所用大约还不二百人。”众名士尽皆叹服。

 次贤让客下山,到个宽大地方小憩,大家未便就散,只得随着他下了山。穿过几处神仙,依着树屏竹径,走到一处是梨花园,次贤让客进内。

 也过了好几重门户,进了朝东五间三明两暗的西洋房。此中点缀得甚佳,琴画桌,金鼎铜壶,斑然可爱。

 正中悬着一额,是屈本立写的“宜阁”三字,一边是陆素兰写的几幅小楷,一边是袁宝珠画的几幅墨兰,中间地上点着一盏仿古足银灯,有四尺高,上面托着个九瓣莲花灯盏,点着九穗,照得屋通明。一一坐了。

 次贤道:“我们何不再饮几杯?”众人道:“我们在亭子上已饮多了,可以不必酒了,倒是清淡罢。”南湘道:“我今的酒不晓得怎样醒的?”

 宝珠道:“我们今醒眼观醉。倒也有趣。”南湘道:“瑶卿,我记得你还灌我一大碗酒。”

 众人笑道:“这人醉糊涂了,到底饮了多少酒来?”南湘道:“今我同高卓然、张仲雨,带了王静芳、李佩仙在酒楼上饮了一天。

 也不晓得有多少,他们都醉得先走了,我送静芳回去,顺路到庸庵家,问知出外逛灯,我也去逛灯,也不知赶车的什么意思,就拉我到这里,园门口的人说你们在里面赏灯,就扶了我进来。”

 一面说,就怀里掏出一团灯谜字条,大家看时:一个是“春风一曲费头”一个是“马儿快快随”都打戏名,一个是《赏秋》,一个是《赶车》。宝珠对漱芳笑道:“你的一个,我的一个,都被他猜着了。”

 南湘笑道:“原来是你们做的。”即对子玉道:“庾香,此二君何如?你看他们的相貌、才艺,你评评,还是我说谎的么?”

 又指着两边的书画道:“你再看看,这是瑶卿画的,那是香畹写的,你看外边那班假名士,能够如这班真相公吗?”

 子玉笑道:“小弟早巳认过,吾兄尚还刻刻在心。”南湘道:“以后你们这一班,见我们不许请安,只许称号,如违了要罚的。”

 宝珠道:“这倒与度香、静宜一样脾气,就是这样便了。”王恂道:“庾香,你看这瑶卿,与你去年戏园所见的怎样?这真伪可能相混么?”

 子玉笑道:“瓦砾岂可僭称珠玉?那个名字,叫他改了才好。”宝珠不解,便问王恂,王恂就将去年所见保珠,子玉听错的话说了,宝珠嫣然而笑。于是漱芳拉了王恂下棋,文泽观局。子玉同宝珠看那墨兰,赞不绝口。南湘、仲清、次贤同坐在醉翁闲话。

 南湘道:“静宜兄,还记得’只有酒狂名下士,醉许上岳楼’佳句否?”次贤道:“那里及得‘只恨仙人丹药少,不教酒庭湖’名句足传。”

 仲清道:“若教酒庭湖,只怕史竹君早巳醉死了,静宜先生,明可与他写个竹醉图。”次贤点头微笑。

 子玉乘他们说话时,悄悄的问宝珠道:“这两天?曾见你们同班的琴官?”宝珠听了,把子玉打量了一番,问道:“你同琴官相好么?”

 倒把子玉问住了,很不好意思,只得答道:“向未交接,不过闻名思慕。”宝珠道:“他如今不叫琴官,改名为琴言,今可惜迟来一步,度香带他赴席去了。”

 子玉心里想道:“我与他直如此缘悭,要接谈的福分都没有。”一面想,怔怔的看着宝珠,宝珠也怔怔的看着子玉,四目勾留,都出了神。

 刘文泽一回头看见这光景,轻轻的向子玉肩上一拍道:“瑶卿好不好?”子玉当是问琴言,便道:“他的《惊梦》这一出,直是天上神仙。”

 宝珠(享单)然一笑。子玉回想过来,自知所问非所答,幸而话未说错,随同文泽走到南湘这边来。

 仲清问次贤,可有好灯谜被人打去?次贤道:“就是昨有两封情书,被一个少年猜去,适值我有事走开,没有问得这人姓名住址。”

 仲清向次贤要出那两封情书底稿来,同着众人看时,一封是药名,一封是花名,只见上写着:小亿去年,细辛。金阊款聚,苏合。黄始笑指,牵牛。油壁香,车前。猥以量斗之才,百合。得逐薰衣之队,香附。前程万里,悔觅封侯,远志。

 瘦影孤栖,犹思续命,独活。问草心谁而主,王孙。怕花信之频催,防风。虽傅粉郎君,青丝未老,何首乌。

 而侍香小史,玉骨先寒,腐婢。惟有申礼自持,防已。残年独守,忍冬。屈指瓜期之将及,当归。此心荼苦之全消,甘遂。书到君前,白及。

 即希裁答,旋覆。五月望,半夏。玉瞻肃衽,白敛。子玉道:“好个灯谜面子。”宝珠道:“我最爱傅粉郎君一联。”

 南湘道:“我们这里只有庾香算得傅粉郎君,你爱他么?”宝珠笑了一笑,子玉倒臊得脸都红了,再看那封回书是:尺嫌传馥,素馨。芳柬丹,刺红。肠宛转以如回,百结。岁循环而既改,四季。亿前宵之会,夜合。帐祖道之分飞,将离。玉女投壶,微开香辅,合笑。

 金莲贴地,小步软尘,红踯躅。一自远索长安,空怜羞涩,米囊。迟回洛浦,乍合神光,水仙。在卿则脂胭粉奁,华容自好,扶丽。在我已雪丝霜鬃,结习都忘,老少年。过九十之春光,落英几点,百红。

 祝大千之法界,并蒂三生,西番莲。计玉杓值寅卯之间,指甲。庶钿盒卜星辰之会,牵牛。裁成霜素,剪秋罗。发偏迟,徘徊。二月十六,长。寅刻名另肃,虎刺。

 仲清道:“这两封情书,就不是灯谜,也香极了,况且隐藏药名、花名,恰切不移。这猜着的人,真是个绝世聪明人了,可借不知是谁?”

 文泽道:“这两封书,都是静宜先生的手笔么?”次贤道:“那封原书,是度香的手笔。”说着。

 王恂已经下完了棋,倒输了漱芳三子。子玉因夜已深,随同南湘等告辞。子玉并说度香来园,先为致意,改专诚再来的话,次贤答应着,送出各人上车而散。再听下回分解。

 ***话说子玉等散后,徐子云才回,因夜已深,时于末,便一径回宅。琴言自去年谒见于云之后,也随着一班名花天天常到怡园,子云爱之不亚于宝珠,但琴言生高傲,冷冷落落,不善应酬,任凭黄金斗,也买不动他一笑。

 一切古玩饮食衣服,只要他心爱,徐子云无不供给,也算相待十分,琴言未尝不知感恩,却只算得半个知己。自那进京这一天路上见了子玉,便认得是梦中救他出陷坑的人,时时刻刻放在心上。

 又姑苏会馆唱戏那一,见他同了一班公子,还有魏聘才、李元茂在座,问起叶茂林,始知这位公子就姓梅,已应了梅花树下之兆。

 从此,一缕幽情如沾泥柳絮,已被祝这几晚间,梦见子玉好几次,恍恍惚惚的,不是对着同笑,就是对着同哭。

 又像自己远行,子玉送他,牵衣执手。又像远行了,重又回来,两人促膝谈心。模模糊糊,醒来也记不真切。

 虽知道是个世家公子,却不知道他的情嗜好,与度香何如,又恐他是个青年轻薄寡情短行之人。又恐他豪贵骄奢要人趋奉的人。

 但细看他温存骨格,像个厚道正人,断不至此。一又梦见宝珠变了他的模样,与自己唱了一出《惊梦》,又想不出这个理来。

 次,子云到园来,次贤讲起昨诸诺人来园看灯,并子玉打着了琴言的灯谜,即将子玉的才貌痛赞了一番。子云听了,心里颇为喜欢,即道:“这个梅庾香,他虽不认得我,我去年恰见过他。

 我们也有世谊,他令祖相国,与先叔祖总宪公是同年至好。这梅庾香的外貌却没有说的,不知品行如何?”

 次贤道:“持重如金,温润如玉,绝无矜才使气的模样,虽然片时相晤,我已知其不丸。”二人谈了半天,子云没有出门。到酉刻,宝珠同了琴言到园。子云见了笑道:“玉侬此番好了,我替你觅着了配对,你却不要忘了我。”

 倒把琴言吓了一跳,登时发起急来,止不住眼泪直道:“度香,我承你盛情,不把我当下人看待,我深感你的厚恩。

 即使我有伺候不到处,你恼我,恨我,骂我,撵我,我也不敢怨你。只不犯着勾引入来糟蹋我。

 请问:什么叫配对不配对,倒要还我一个明白。”子云自知出言孟,觉得无趣,只得叫宝珠陪着他,用好言劝慰自去便借看画为名,到次贤房中去了。

 这里袁宝珠用手帕替他擦了泪痕,就将史南湘的醉态,及妆点情形,说得琴言欢喜了,便同在一张榻上坐着道。”

 看昨这几个打灯谜的人,内中一个叫梅庾香的,年纪不过十七八岁,相貌生得最好。”琴言道:“这人也姓梅么?”宝珠道:“他曾问起你来。”

 琴言沉道:“姓梅的他说会过我么?”宝珠道:“便是奇怪得很,我因他就只问你一个,只道你们自然在一处饮过酒。 huT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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